由于作曲家巴赫所生的年代距今久远，其作品记谱法与现代记谱法有较大差距，巴赫的作品向来以高深莫测著称，业内人士常将其称为“音乐圣经”或“音乐福音书”，要理解它有颇多困难。10年前的广州演出市场，巴赫还属于非常小众冷门的音乐会作曲家，近年来，巴赫音乐会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了，票房也越来越好，巴赫专场甚至已从票房“毒药”变成上座率保证。

尤其是2014年11月朱晓玫演绎《哥德堡变奏曲》广州站更是一票难求，着实让人吃惊。如今，巴赫似乎变得比莫扎特、贝多芬还“流行”了。听一场巴赫专场，已超出古典音乐界的范畴，就像是参与一个时尚事件，这一现象有趣得很。

4月24日，中央音乐学院教授、中国巴赫专家盛原将在星海音乐厅演奏巴赫键盘作品专场音乐会。近年来，盛原对巴赫作品的研究与演奏颇受国际乐坛瞩目，早在今年年初，星海音乐厅会员活动“名师公开课”就特别邀请了他前来广州现场演示了羽管键琴与钢琴的不同之处。在他看来，巴赫在中国突然受到关注，这事真的“不嫌大”，在他看来，当下“巴赫”的流行，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大家对“明星式的、浮夸式演奏的反抗”，而往往“沉淀下来的东西，是最好的”。

羽管键琴vs钢琴：你偏向温文尔雅，还是直抒胸臆？

南方日报：您在一天之内将举办两场独奏会，前一场是演奏羽管键琴，后一场是演奏现代钢琴，您觉得演奏羽管键琴和演奏现代钢琴的最大区别是什么？

盛原：提到羽管键琴，很多人可能对这种乐器并不熟悉。羽管键琴是16世纪至18世纪盛行于欧洲的键盘乐器，它的鼻祖应该算是中东的乌德琴。乌德琴向西流传到了欧洲，逐渐演变成琉特琴，是一种弹拨乐器，是吉他的前身。而羽管键琴是琉特琴和管风琴的结合，它的制作起源于15世纪末的意大利，后来传播到欧洲各国。但由于羽管键琴不能自由地进行音量大小的变化和转换，意大利人克里斯托弗利对其进行了改造，发明了击弦的羽管键琴，也被称为击弦古钢琴，是钢琴的祖先。

打个比喻，演奏羽管键琴，有点像一个性格闷骚的人在说话，也许内涵丰富，但是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温文尔雅不愠不火；演奏钢琴，就像一个性格明骚的人在表达，他的快乐热情、悲愤伤心都溢于琴键之上。如果说钢琴的表达是直抒胸臆，那么聆听羽管键琴的演奏则能给你带来无限的想象。

南方日报：有一种论调，认为巴赫只能在钢琴上演奏，因为钢琴是从羽管键琴发展出来的更“先进”的乐器。有了更好的乐器，就不应该用落后的乐器来演奏。对此，您如何看待？

盛原：巴赫音乐的本质是音乐中的理性结构和情感的内容，而不是用什么乐器来演奏。当然，不同的乐器有不同的语汇和表现方式，只要运用对了，巴赫的精准内涵无论用什么乐器都能表现出来。借着两场音乐会中不同的乐器，我希望给大家展示如何用不同的“道路”到达同样的“罗马”。

无论是羽管键琴这种古乐器，还是钢琴这种现代乐器，都只有真正理解了巴赫的创作意图，才能展现巴洛克时代音乐的特色,才能体现出细腻的情感和深刻的感受力。

“巴赫”突然流行：“这或许是大众对浮夸的一种抵抗”

南方日报：20世纪上半叶，曾出现过大规模的巴赫作品向现代钢琴移植的热潮，这些改编的作品与我们平常听的巴赫作品有什么不同？这样移植的意义何在？

盛原：那个时期的风格与巴洛克时期的风格有区别：从情感的表达上来说，巴洛克时期的情感表达是内敛的，而20世纪上半叶的人会深入挖掘自己的情感，并极力甚至夸张地表现出来。说难听一些，叫无病呻吟。如果说这一时期的风格就是小“病”说成大“病”，巴洛克时期和古典主义时期，则是大“病”都得说成小“病”。当他们把巴赫的音乐经过改编并放到浪漫主义的乐器上演绎时，有可能挖掘或者放大了巴赫的一些隐秘情感，对我来说这是本质的区别之一。

南方日报：在朱晓玫回到中国巡演之后，中国听众对巴赫比之前更感兴趣了，您怎么看这个事情？

盛原：这当然是好事了。对我来说，她在中国出名的现象，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。从大环境来讲，如果大家都关注巴赫，说明这个社会是相对稳定的，这样大家才有闲情逸致去了解巴赫，如果现在正在打仗，估计这个事就不成了。

最近这些年，中国的古典音乐听众，听了很多古典音乐演出的唱片，但是大家听的大多是浪漫主义的音乐，演奏的多是明星式的音乐家，他们的演奏还是炫技式的居多，对巴赫的关注比较少。我觉得现在的人关注巴赫可能是因为两种心理：一种是猎奇和浮躁、赶时髦的心理，当巴赫显得“冷门”时，他们出于好奇就把巴赫的音乐变得“时尚”起来；另一种心理则是对明星式的、浮夸式演奏的反抗。这一两年巴赫在中国突然受到关注，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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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何演奏巴赫？“巴赫是理性的也是感性的”

对于如何演奏巴赫，音乐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：一种认为巴赫作品理性强，数学性强，结构非常重要，感情要收敛；另一种认为只要音乐就是有情感的，弹巴赫也要自由地表达情感。

实际上，巴赫时期对音乐在学科分类的归属上与现今看法不同。从古希腊开始，学科分为“七艺”，“前三艺”为修辞、语法、逻辑；“后四艺”为天文、算术、音乐、几何。看得见的为天文等，看不见听得见的是音乐，有关空气的震动、频率等等，也是一种自然科学。巴赫在“七艺”传统思想影响下生活成长，但同时也有“情感论”的理论存在，认为“艺术可以表达人的情感”。

所以，巴赫既是理性的也是感性的。因此，盛原认为，在演奏巴赫时，不要为突出某一个主题遮盖其他，而是主题具备什么特性什么情感各不一样，就各不一样去弹，互相不干扰、不埋没。

（周豫）